朝山心念切,证道尚须时
话说耶摩山下,经妙善大师济贫救苦之后,已成为一个市镇相彷。一班贫苦的人们,做做小本经纪,倒也足资糊口,安居乐业,都出于妙善大师一人所赐,故大家对她的信仰,自然格外坚诚。她的讲经说法,深入人心,也格外来得容易,不久便变成一个小模型的佛国。妙善大师见了如此情形,怎么不喜?就是永莲的功行,也是一日千里,有显著的进境。有一天她告诉妙善大师道:「我昨日夜间在禅房打坐,忽然似梦非梦,好像神魂出舍一般,一路上飘飘荡荡,向东方过去,不知有几千百里,才见有许多百姓,聚集海滨,困苦流离,一个个面有菜色,我便向他们寻问,为何如此困苦?他们争著说道:我们这一群人,四方万国之民都有在里面,只因中原战伐连年,闹得男不能耕,女不能织,就此无衣无食,还不免刀兵之祸,不得已逃亡到此,虽然受些困苦,杀身之祸不会再遭,比了在故土时,已有天渊之别了。我看他们拿树皮草根充饥,败絮箬叶蔽体,比了我们耶摩山下的百姓,确有天堂地狱之判。只可怜那边没有一位慈悲的大师,救拔他们的苦厄,又不能将那班困苦百姓,立刻移到耶摩山下,同沐我佛的恩光。但于临别时曾告诉过他们,若要寻觅乐土,除非到西方耶摩山下金光明寺中,受佛的庇荫,才会免掉你们的魔难。我说过了这几句话,正待寻旧路西归,不料一阵狂风过处,飞沙走石,那一班困苦的百姓忽然一个个都变作虎狼,向我扑来。我正著急,却有人喊道:永莲永莲!你走魔了,我听了此话,心神才又收摄,睁眼看时,却是保姆奶奶在旁声唤,这不知是何景象?还望大师慈悲见告。」妙善大师闻言,合十当胸道:「善哉善哉!永莲呀!倒看不出你功行如此迅速,已居然能入定了。这入定一事,就是坐禅的功行到家,神魂出舍,离开了自己躯壳,遍游十方世界,下可以观看尘世的烦恼,上可以见到佛国的清静,无往不可,你能够入定,自是可喜。但是入定须志心澄念,一念不生,六贼外魔不致来扰;若兴一念,外魔立刻应念而至,若生了邪恶之念,六贼齐来,会扰得你不能出定,有因为坐禅而成为疯痴病废,就只为此缘故。你在定中见到了种种情形,觉得可悯,便发慈悲心,指示他们出路,这原是善念。只不合指点他们到这里,因此就不免存些儿自私之心,只此一念,故就招了外魔,发现了后来许多可怖景象,好险啊!若不遇奶奶观透了走魔,一时还不得出定呢!永莲啊!你往后去须要小心在意,切不可胡思乱想,须知这是入道的紧要关头,失之毫里,谬以千里的啊!」永莲合十谢了指教之恩,却又问道:「往常听大师说法,如何不曾闻得这些妙旨,却是为何?又不知由此入道,还要经过如何的程序,敢乞指示。」妙善大师道:「永莲呀!你有所不知,早日间听我说法的人,都是些愚昧末启之辈,若就拿这种深奥的道理去讲给他们听,非但如对牛弹琴,白费心机,并且反而会将他们的心窍闭塞,永远没有开凿的希望。故我向这班人的说法,先求正他们的心志,心志正了,方才灵台间自然光明,愚蒙既启之后,再与他们讲求入道的机关,那才易于领悟哩!这是我向日不曾讲过入定的缘故。至于由入定达到证果的程序,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似乎可说,实不可说。入定一回事,不过是有了相当功行,神魂能出舍遍游十方,但是终究还不能脱离躯壳。若是入了定,无法出定,要不多时,躯壳固然如常人萎化腐烂,就是已脱离躯壳的神魂,也要不了多少时候,就会分崩离散,终于消灭,这与常人的老死,也没有什么判别。故在这一个期间,入定之后,必然要求能够出定,由这些功夫做去,逐渐进步,就会达到身外身的境界。什么叫著身外身呢?就是在躯壳之外,另成一身,神魂尽可与躯壳脱离。简单说一句,就是入定之后,不必再求出定,神魂依然团结,永不会分散消灭,到此一步,即可脱却皮囊,得成大道了。但是要达到这种境界,非但要坐禅功深,礼佛念切;还要积满三千功德,受尽万般苦难,方始有望。你不闻佛祖当年也一般的受了许多意外魔障,方才得道的吗?我们现在论功行,还未及一半,功德未积,苦难未受,要望成道,路途远哩!可是只要心坚,终究不会白修的。就如你能够入定一事,就是个大大的明征,只要耐心修去就得了。」这一番话听得永莲乐不可支,不觉手舞足蹈,不在话下。再说永莲已有如此程度,那位妙善大师功行的高深,自然更不消说,如何她不能证果莲台呢?只为的是尘劫未满,功德未足,她自己灵根不昧,对于这事也自明了却不向人宣说,惟是在暗中累功积德罢了。光阴荏苒,一转眼又是三年,那一日大师正在打坐,方将入定,忽似有两人对话道:「灵台上莲花开否?」另一人道:「开了开了!只少一位菩萨。」大师暗暗道声不好,什么外魔敢来相袭。性急收束心神归舍,却见自己一颗心,变成一朵白莲,莲花的上面,跌坐著一位菩萨的法身,低眉合眼。仔细看时,那菩萨却就是自己化身,不由得一欢喜,这眼前的景象完全绝灭,仍就冷坐在禅床上面。妙善大师明知就里机关,也不向人说破。第二天朝上做完功课,才对大家说道:「我前蒙佛祖显化指点曾说过,如要证果,定要须弥山上雪莲花做引。我想我自从舍身以来,闭门苦修,并未出去朝过名山,如何有得到雪莲之日?故现在决就往朝须弥,顺便寻访白莲,你等在此好生修行,将来少不得都有好处。」大家听了,觉得突兀,不免面面相覤。那位保姆和永莲听了,都赞成此说,并且她二人愿作伴前往。妙善大师闻说甚喜,便将金光明寺中一切内外诸事,托付给执事尼僧多利,并且叮嘱她以后一切事情,务须仍照往时,不可变更成法。我们此去多则一年,少则半年,不论是否觅得到雪莲,一定要回寺的。多利一一领敬,妙善大师交代过了一遍,便带了保姆和永莲二人,回到自己禅房内,收拾些衣帽食粮。叫永莲打开一只板箱,只见里面放著一整箱的细麻织成的草鞋,拏来一数,恰是一百单八双之数,便一双双的打叠起来,扎做一捆。又取过一只木桶,里边分贮著米谷,取出三个黄布口袋,分别装了,预备各人背负一袋,这些都是她贬谪在灶下受苦之时,编织拾惙的,今番要走长路,恰正用得著。三人的衣服合打著一个包囊,大家在路上好轮流背负。那一只紫金钵盂,是出家人出门挂褡的信号,并且系妙庄王所赐,自然格外宝贵,由大师自己带在身旁。三人收拾停妥,携了包囊等物,走到外厢,到大殿上拜过佛祖,通诚祝告一番,方才动身登程。合寺尼僧在后相送,就是耶摩山的一般信士,也都手持清香,来送大师朝山,正是朝山心念切,证道尚须时。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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