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文化学者余秋雨先生,这两年似乎与佛教结下不解之缘,不但频繁现身于大大小小的重要佛事,还写下好几篇文章,成为佛教的“义务宣传员”。在前不久举行的第二届世界佛教论坛上,余先生接受了专访,畅谈了他心中的佛教。
佛教与我的生命俱在
记者:您这两年经常参加与佛教有关的活动。请允许我问一个直截了当的问题,您信佛么?
余秋雨: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我这么说吧,我出生的地方,我的家庭,都与佛教有着密切的关系;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佛教是一个和我的生命俱在的宗教,我的精神寄托和文化寄托都和佛教有关。我没有皈依佛教,但是我对它有着高度的评价和巨大的尊重。
记者:您最尊重佛教的哪些方面呢?
余秋雨:我最敬佩它在中国民间社会文明的延续中起到的无可替代的重大作用。我想用一个我个人的例子来说明这一点。你知道我的故乡余姚,出过黄宗羲、王阳明这样的“大儒”,但到我出生的时候,方圆几十里的土地上,几乎没有人知道那些大儒的名字,甚至连认识字的都没有几个。在一片兵荒马乱、盗匪横行的世道中,唯一与文明有关的痕迹,就是家家户户都有一个吃素念经的女家长。成年后每每念及于此,我就不得不感谢佛教,感谢它在普通民众的心间建立起来的精神秩序。
记者:想想有点不可思议:相比较其他的重要宗教,佛教的义理可以说是最高深的;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智者宗教,竟会如此深入中国的民间百姓。
余秋雨:你所说的这一点,牵涉到我对佛教另一个重要的兴趣点,那就是,佛教究竟为什么能够传入中国,并在这里生根发芽。如果佛教传入的是一个文明的荒漠,那是一点都不奇怪的;但是,佛教在传入中国的时候,中华文明已经是一个超浓度的存在了。诸子百家早在公元前就已经完成构建,让中国成为当时世界上唯一一个拥有诸多学派的文明体。佛教能够传入这样一个和自己的文化背景不一样、自身文化已经超浓度的地方,并且不是一般的传入,而是广泛的传入——这是奇迹,文化的奇迹。这样一个奇迹为什么会发生?这个问题非常吸引我。
记者:按照逻辑推理,佛教必定是具备一些诸子百家所构建的中华文明中不具备的东西。
余秋雨:非常正确,佛教具有特殊魅力。在对人生的关注方面,它补充了中华文化的严重不足。你发现没有,我们的诸子百家,没有特别关注人生本身的。道家,道法自然;墨家,提倡“兼爱”;儒家,主要讲的是治国平天下;那么多的先哲,唯独就没有专门研究生老病死的。在这一点上,佛教大幅度地补充了中国文化的因素。
记者:没错,佛教聚焦于人间的生、老、病、死,非常的专注和纯粹。
余秋雨:而且痛快!在佛教传入之前,中国有许多的学派,众说纷纭,但因为语言太多,有些道理就讲得不太痛快。而佛教非常痛快,生、老、病、死,就四个字,但足以振聋发聩;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都无法对这四个字等闲视之。它的义理也很痛快:每个人在人生的旅程中都会遭遇到大量的灾难,这些灾难可以用一个字加以概括,那就是“苦”;而苦的原因也可以用一个字来概括,就是“欲”;而要摆脱这个“欲”,就要把这个世界看得简单一点,也就是“空”。多么简单直接,多么痛快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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