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差某（其兄向王姓者说）

顺治壬辰年，江宁差役刘某，到江北抓人，抓到关押，必须要十多两银子才可以赎身。囚犯说：“我有一女儿，你嘱咐我家卖了。”刘答应了，过江与囚犯的妻子商议。卖了二十两银子，都交付了，刘竟然自己留下了。囚犯知道后，一声大哭就死了。十天后刘生病，自己说“囚犯在东岳大帝那里告我，我的舌头要被铁钩钩了”，接着舌头伸出数寸，七窍流血而死。

［按］公门正好修德，若是像刘差这样的，会见到他入三恶道了。

劝将士（共二则一法戒一戒）

茫茫宇宙，都是天地的苍生，君王的赤子啊。不幸当刀兵戈扰乱的时候，夫妇分散，母子流离。这时能依靠稍有生路，不至于很快填入沟壑（死）的，只有将帅了。一旦遇到没有纪律的军队，抢劫财物，破坏贞节，杀害性命，就是雪上加霜，红炉添炭了。我今天代千百年后的穷民，拜祷千百年后的将士，不要屠杀城池，不要抢劫乡村，不要焚烧民房，不要掠夺妇女。见别人的父母躲藏逃亡，就当作是我的父母彷徨莫措想；见别人的妻女流离失所，就当作我的妻女恩情难舍想。古人说：“富贵哪里是一家的东西呢？”当权的如果不行方便，如入宝山空手回。作为将士，纵然不为天地的苍生着想，君王的赤子着想，难道不为后世的子孙着想吗？早日觉悟，福报无边。

二曹将军（《宋史》）

宋朝的大将曹彬，慈和谦让，没有过妄杀。当初攻破遂州，将领们都想屠城，曹不允许。有抓住妇女的，都关在一间屋里，暗中命令护卫。战事平息后，访查她们的家都送还了。没有亲属的，准备礼仪嫁人。后来讨伐金陵，先焚香约定誓言：“城攻下的那天，不杀一人！”后来曹的儿子曹玮、曹琮、曹璨，继续领兵；少子曹玘，追封王爵，生光献太后，子孙荣盛无比。当时同姓将军曹翰，忿怒江州久攻不下，屠杀全城，放纵士兵淫掠，他死时不到三十岁，子孙有乞丐在海上的。

［按］不奸淫固然好，何不如禁止军士不抢掠更好吗？因为曹彬暗中护卫的妇女，都是将领们抢掠的，决不是曹彬自己抢又自己还的，并且自己嫁的啊。曹彬可算是万世仁将的先师了。

支某（《现果随录》）

嘉善的秀才支某，康熙己酉年春，对友人顾某说：“我神魂恍惚，似乎有怨家相随。”后来病了，顾带僧人西莲去问候。忽然支某的腹中作鬼语，说：“我在明初是副将，姓洪名洙。主将姚君，见我的妻子江氏美貌，起了贪婪心。这时某处有叛乱，用残兵七百，命令我去征讨，我力不能支，全军覆没。姚要收取我的妻子，妻子就上吊死了。带着这深仇大恨，多世要图谋报仇。无奈姚君后来修行，下世是高僧，再下一世是为大文豪，三世是戒行僧，四世是大富人，好布施，都不能报仇。如今是第五世，正当戌酉年接连考中，因为某年舞文弄墨参与打官司，害了卖茶客四人，被削减了福禄，所以有机会来报仇。”西莲听它说话有条理，就劝它，答应为它诵经、礼忏，化解怨仇，鬼就接受了。于是请西莲作佛事，支某的病顿时好了。几天后，又作鬼语，西莲责备它，鬼说：“我承佛力超生，决不反复。现今来索命的，是卖茶客四人，不是我啊。恐怕师父怀疑我不守信用，所以特意来说明。”说完就走了。忽然支某的病发作，不到两夜就死了。

［按］佛说：“假使百千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偿还二三百年前的债，还算近的了。

劝求功名者（共八则四法二戒二法戒）

美色是人爱欲的啊，科举功名也是人的欲望啊。二者若是能兼有，哪里区别腰缠十万，更胜过“扬州之鹤”（飞升成仙）呢？无奈的是世间最容易迷惑人的，没有超过爱欲的；而与科举功名成为水火不相容的，也没有超过爱欲的。古往今来的慧业才子，被爱水大河淹没的，哪里数得过来？那或作或止，平时没有志趣科举功名的，也就罢了。假使一向雪夜寒窗，残灯独坐。辛劳的父母，望着月亮而神伤；重义的佳人，听到鸡叫而流泪。一旦做官没希望，科举考试没名，香闺的愿望徒劳一场，无边的深恩没有报答，这时候情何以堪呢？“男儿欲遂青云志，须信人间红粉空”（要想功成名就，必须明白美色是空）。

林茂先（《文昌化书》）

信州的林茂先，闭门读书。得到乡荐后，有富邻的妇人，厌恶丈夫不学，仰慕林的才名，投奔他。林说：“男女有别，礼法不容。天地鬼神，无处不在。为什么害我？”妇人惭愧离去。林后来考上科举，三个儿子都考上了。

［按］《中庸》的用意，便说“戒慎恐惧”，以及推论小人，就是“无所忌惮”。可见修身要达到的，实际只有敬畏。男女有别，礼法不容，是敬啊；天地鬼神，无处不在，是畏啊。知道他的素养深了。

罗文毅公（《罗状元本传》）

罗伦去参加考试，船停在姑苏。夜里梦见范文正公来访（范仲淹），并且说：“来年状元属于你。”罗谦逊感谢，范说：“某年某楼的事，感动太清了（太清：道教所说的“三清”之一。就是最高的天神之一“太清太上老君”或最高的仙境之一“太清圣境”）。”罗因此想起昔年曾拒绝有女子私奔他在某楼的事，梦应当不是虚妄。等到考试，果然是真。

［按］在暗室中，神看到如电一样快，所以君子必须谨慎他的独处时。

杨希仲（《科名劝戒录》）

成都的杨希仲，没考上科举时，在外面读书，有艳妇来引诱他，不接受。他妻子在乡下，当晚梦见神说：“你丈夫在客斋坚持操守，应当考上科举。”醒来不明白怎么回事，到了年底丈夫回来，才知道。第二年，全蜀中考第一。

［按］《优填王经》说：“女人最为恶，难与为因缘。恩爱一缚著，牵人入罪门。”杨可算是牵不动了。

曹某（《不可不可录》）

松江的曹某，到南都应试，在寓所中有妇人来投奔，曹就跑出去了。在路途中，见有灯火照亮吆喝开道，进入古庙中去了。曹跟去偷听，原来是新科考中的点名。点到第六名，小官吏报告说：“这人有不良行为，已经除名，应当什么人替补？”神说：“曹某不淫乱来寓所中的妇人，贞节可嘉，应当替补他。”等到揭晓，果然第六名。

［按］好色的人，有女人来相就，等于是恶星临门；积德的人，有女人来投奔，却是福星光照。所以说：“祸福无不是自己求来的。”

刘尧举（《广仁录》）

龙舒的刘尧举，租船去考试。调戏船夫的女儿，船夫防范严密。刘进考场后，船夫用重锁严加看管女儿，必定没有担心，就去集市良久。而试题都是刘的私下练熟的功课，所以出考场很早，就与船夫的女儿私通。刘的父母梦见有黄衣人拿着考试名单来，报告刘是第一名。刘父母正要看那名单，忽然有一人拿走了，说：“刘某近来作欺心的事，除名了。”醒来后说梦的事很忧心。不久揭晓，刘因为犯事被废了，主考们都叹惜他的文章。回来后，父母拿梦的事问他，刘隐瞒不敢说。再考又被推荐，但究竟也没有考上直到终身。

［按］船上仓促的欢乐，竟把一个状元搞掉了，哪有那么愚蠢的啊。

凤阳某生（其友面述）

凤阳的某秀才，家中有小池塘种荷花，很多年没有开花了。康熙己酉年，秀才要去句曲参加科考正录后的补录，忽然开了一朵并蒂莲，父母很欢喜，认为是考上的好兆头，天亮要摆酒赏花。当晚，秀才夫妇欢聚，有侍奉的婢女路过，秀才想调戏，妻子不管，于是就私通了。第二天早起看花，花已经折断了。询问谁折的，就是这婢女啊，父母很失落。折花的夜里，秀才梦见帝君，自己的名字已经登上天榜，帝君忽然勾去。秀才哭泣拜求，被三次挥赶。醒来后，秀才自知不祥，怏怏不乐的上路。府学的遗才，旧额三名，当时去句曲的只有三人，而唯独秀才被废除。三次大收（旧时科举考试的最后选用），也是如此，流泪而归。

［按］假使那妇人坚决不容，丈夫必然以为是嫉妒了，哪里知道冥冥之中，是保全科考呢？昔日叔向的母亲，因为多次劝谏，要避免妒嫉的名声，而羊舌氏的家族就遭难了（详《左传》），那么妒嫉怎么可以一概而论呢？

直隶两士（《戒淫汇说》）

明朝有一读书人，到南京考试。他住的寓所面对某指挥的宅第，有女子偷看他，对书生有意。考试后，女子使丫环传达意思，希望当夜相会，书生害怕连累阴德，拒绝了。同寓所的一朋友，素来轻挑，就假冒书生前往，丫环在暗中看不清，引他进入，相互就寝了，但偶然忘了关门，这时父亲早晨从外回来，突然见到，极大愤怒，奋起拿剑就都杀了，然后去投案自首。第二天公布考试名单，在寓所的书生名列前茅。

［按］一个是登上举子的名录，一个是登上鬼子的名录，荣辱苦乐，完全是天渊的差别了。念头的差别极微细，而果报的就在早晚间，实在可怕啊！

南昌兄弟（《感应篇广疏》）

南昌有兄弟二人，是双胞胎，容貌音声，父母也难分辨，只好各用衣服颜色区别。长大后，同时婚娶，同时入官学，以及荣枯得失，没有不同。有一天去考试，同住一屋，有邻女挑逗兄长，兄长拒绝，并劝戒弟弟。弟弟假意答应，竟然假冒兄长前往，并且约定考中后来娶。到了公布考试结果，兄长考上了，而弟弟竟然没有。邻女因为相貌相同不能分辨，还以为考中的，就是她私通的人啊，很欢喜，资助他的路费。到了来年春天，兄长又考上了，邻女听说后，私下准备行装，以为必定来风光迎娶，盼望却没有消息，结果怨恨死了。后来，兄长享高寿，子孙荣盛。弟弟早死，没有后代。

［按］命相的吉凶，都是过去世的心造成的。过去世如果行善事，那在胎中自然具足贵相，出胎自然遇到良时；过去世如果造恶业，那二者就相反；所以这命相所以不可不信啊。但命相有定，心却没有定，祸福的机遇，是心造成的，不是命相造成的，所以这命相不可全信啊。看南昌兄弟的事，可以悟到了

劝塾师（共二则一法一戒）

败名丧节的事，在市井尚且不可行，何况俨然自命为教书先生，给学生示范礼义呢？宁可呆板，不要圆滑；宁可让人认为是笨拙的书生，不让人认为是风流的才士；就差不多了。

浙士某（《戒淫汇说》）

明末浙江有一书生，是某指挥的教书先生，得寒病，要徒弟到里屋取被子，误把母亲的鞋带出，落在床下，师徒都不知。指挥见了，怀疑妻子与先生私通，讯问，不承认。指挥让丫环假称妻子的指使邀请先生，自己拿刀伺候，等门开启，两人都杀掉。先生听到敲门，问什么事，丫环说：“主母奉请。”先生发怒，斥责她走开。指挥又强迫妻子前往，先生说：“我是教书的，怎么敢有私下堕落的行为呢？请赶紧回去。”主人的怒气稍有缓解。第二天先生辞职要走，指挥才消除怀疑向先生谢罪，细说原故。先生随后考上科举，地位达到显赫。

［按］红颜来敲门，白刃等着。稍有不决断，冤杀多人了。

张德先（余髫年时亲见其讣）

昆山的张德先，在乡村教学，与一邻女私通，丈夫觉察，于是放弃教书离去。康熙壬寅年，路过当地，想要重修旧好，乘夜敲门，丈夫又觉察到，竟然抓住毒打，邻里来相助，当场打死。大家一起扔掉尸体，竟然没有人知道。

［按］佛说：“诸佛之法，国王大臣不能坏，而僧自坏之。壁如师子之虫，还食师子。”我认为儒门也是一样的了。